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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三章 奇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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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風輕柔,海天一色,煦暖的陽光照在甲板上,舒適無比,士兵們或倒或坐,姿態寫意。

天空中一大塊形狀古怪的白雲飄了過來,清風於雲上跳舞,船也跟著輕微搖擺,舵手們賣力的揮舞著船漿,水花擊起的聲音清脆好聽。

蘭若雲仰起頭,看著這大朵白雲,思緒一下子飄到了很遠以前。

小時候,也是在這樣的春日,裸蘭花開,三月的草原,柔軟而清新。

清影秀指著天空中形狀古怪的雲問道:“那像是什麽?”

堂天:“是一匹奔跑的駿馬!”

方更:“是戰士手中的利劍!”

斯菲:“是一首甜美的小詩!”

淺靖羽:“是少女含笑的臉龐!”

望川北:“那是我十三歲的孤獨!”

眾人一陣唏噓聲中,蘭若雲躲在樹後,把一只蝸牛弄得死去活來,對幾個人的討論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。

直到清影秀跳起身,高舉雙臂,臉含激動的笑容,大聲宣布:“其實,那是我們美麗的裸蘭花!”

眾人拍手叫好,都說這個形容最貼切,那確實是一朵淩風綻放的裸蘭花。

蘭若雲把蝸牛埋在土裏,站起身,把土壤踩實,拍拍屁股上的塵土,伸了個攔腰,有氣無力的說道:“那明明是一坨屎!”

眾人一起怒目向他看來。

清影秀威脅的揮舞著小拳頭,大吼道:“是美麗的裸蘭花!”

蘭若雲也抻長了脖子,像一只憤怒的小公雞,大喊道:“是屎,一坨屎!”

“砰!”清影秀一拳將他打倒,狠狠的用腳踩著,一邊踩一邊喊,“是裸蘭花,你承認不承認!?”

蘭若雲鼻血長流,兀自嘴硬:“你這不敢相信事實的笨女人!”

想到這裏,蘭若雲微笑了一下:“為什麽那時候總要和她作對呢?她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好了,為了這個也不知道挨打過多少次了!”

堂瀟三人在玩一個小女生喜歡玩的那種游戲,在甲板上畫了幾個格子,來來回回的跳著,每當輪到臻野的時候,船面就會發生輕微的顫動,蘭若雲禁不住建議道:“臻野,你應該減肥以後才玩這個游戲!”

臻野沖上來一拳將他打倒,指著自己高挑的身軀說道:“我哪裏需要減,你說,你竟敢無視我惹火的身材!”

蝴蝶格格嬌笑,輕快的身體蹦來蹦去,翅膀忽閃忽閃的:“臻野,你要是把高度分給我一些就好了!”

堂瀟拖著腮幫,嘟著嘴唇,可愛的臉蛋上現出一股得意的表情,原來她心裏想到:“還好我既不高也不矮,身材剛剛好!”

“女人啊,女人,你這欲望的奴隸!”蘭若雲躺在甲板上,大聲感嘆。

“男人才是欲望的奴隸!”臻野不服氣的說道,“女人是愛情的奴隸!”

“你不是一直想當男人嗎?”蘭若雲奇怪的問道,“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?”

臻野眼皮一翻:“你管我呢!”

“蘭大哥,真是個好天氣呢!”堂瀟走過來坐到他身邊,又看了眼臻野,“臻野姐姐這麽有女人味,怎麽會是男人!”

蘭若雲小聲嘀咕道:“我看不見得!”又望了望天空,興奮的說道:“連老天都支持我們,此行一定成功!”

遠處,封遠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:“說不定一會兒就有暴風雨呢,到時候我們連同這些木船將一起葬身海底,哈哈哈!”

幾個人一起大怒。

“封遠,你過來!”蘭若雲柔聲叫道。

封遠步履瀟灑的走了過來,大聲喊道:“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!”

“封遠,你轉個身!”蘭若雲繼續溫柔的說著。

封遠轉過身,背對蘭若雲。

蘭若雲向堂瀟幾個人使了個眼色,上去一腳將封遠踹倒,幾個人圍起來,一頓拳打腳踢,封遠大呼救命。

“真是不可原諒!”蘭若雲氣憤的說道,“沒見過這麽殺風景的人!”

“臭烏鴉嘴!”臻野看著躺倒在地的封遠,威脅道:“一會兒就把你扔海裏!”

“我……竟然這麽粗魯?既然打了他!”蝴蝶盯著自己的小拳頭,“可我真的忍不住啊!”

“沒想到我這麽可愛的女孩子也會動怒!”堂瀟潸然淚下,“封遠大哥,我不是有意的,你的話讓我一時沖動!”

封遠哼哼唧唧的從甲板上爬起來,臉上神色沮喪,他看著波光鱗鱗的海面,海天相接處,幾點黑影在盤旋往覆,他輕輕的吟道:“如果我是一只海鳥/我將潛入海底/去探詢海草的春夢/我是海鳥嗎?/不是/所以我依舊站在甲板上……”

他得意的看著眾人,發現並沒有人為他叫好,只得自己大聲鼓掌道:“好詩好詩!”

蘭若雲壞笑了一下,感覺一股聽詩所帶來的煩躁在心底升起,他咳了咳嗓子,沈聲道:“這首詩應該是這樣的──如果我是一只封遠/我將撲入大海的懷抱/去溫柔的自殺/我是封遠嗎?/不是/所以我要幫他自殺……”

蘭若雲提起封遠,一下拋到大海裏,堂瀟三人齊聲驚叫!

“我不會游泳啊,救命啊……!”封遠在海水裏大叫道。

“蘭大哥,你怎麽真的把他丟進去了!”堂瀟急得直跳,“快把他救上來啊,會死人的!”

“臻野不是說要把他扔到海裏嗎?”蘭若雲看了一眼臻野,“你去把他救上來吧!”

臻野一瞪眼:“我也不會游泳!”

“咦,你那天在河裏……”蘭若雲猛然住口,看看臻野,不敢再說。

臻野臉一紅,轉過身去,說道:“他有內功的,哪那麽容易淹死!”

“哎呀,那是什麽東西,在向封遠大哥接近!”蝴蝶指著遠處迅速靠近的兩個黑色脊狀物大喊道。

“什……什麽東西?”封遠嚇的大叫,“蘭大爺,你行行好,快把我弄上去,救命──!”

蘭若雲仔細的看著在水裏沈浮的封遠,詫異道:“封遠這家夥在逢澤島呆了那麽長時間,竟然沒有學會游泳?”

“啊,它來了,我的媽呀,那是什麽呀,快救我呀!”封遠聲音中已帶了哭腔。

“蘭大哥,蘭大哥,快啊!”堂瀟蹦跳著說道,“那東西……那東西……!”

“不用擔心,只不過是兩條鯊魚嘛!”蘭若雲不以為然的說道。

“鯊魚到沒什麽!”封遠舒了口氣,忽然揚起頭,“你說是什麽魚?”

“鯊魚!”蘭若雲平靜的說道。

“鯊魚!!”封遠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聲,猛然雙臂轉動,飛快的在水面上游了起來,不一會兒就到了船舷旁。

蘭若雲一把將他拉了上來,身後,大鯊魚向上一竄,將封大將軍屁股後面的褲子咬下了一塊,露出半個雪白的屁股。封遠失魂落魄,逃進船艙中,從此後再也不敢說天氣的壞話。

“還有誰想快速學會游泳?”蘭若雲微笑著看向堂瀟三人。

三人大搖其頭,決定將漢鴨子生涯繼續到底。

望天大陸的海岸線寬廣漫長,雖然望天港與清風港之間的距離最短,但為了避免神族在望天港布下守軍以逸待勞,蘭若雲仔細的研究了這一帶海域的地圖,取了一條較遠的海路,在近海處繞了一個打圈子,最後在一個偏僻的海邊小鎮停了下來。

小鎮居民見到人獸聯軍突至,嚇得四處逃竄,蘭若雲也不去管他們,留下五百土人守護船只,之後帶領大軍片刻不停,向著望天大陸進發。

望天大陸縱深上千公裏,神族守軍只集中在幾個重要城市之中,蘭若雲的騎兵隊伍突破三道封鎖線,到達溫遠城,只兩個小時便攻下此城,幾乎全殲守軍三萬人。

大部隊在望天平原上奔馳,封遠率領三萬騎兵作為前鋒,蘭若雲的大部隊居中,精靈部隊高據上空,蹄人部隊護衛後方。

不斷有神族的百姓組成臨時游擊隊,開始偷襲騷擾大軍的前進。蘭若雲心中感嘆:這些老百姓本來都是人類,但是經過千多年的同化,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祖先,在這片土地上,他們安居樂業,任何來打擾他們的都是敵人,所以,人類的軍隊說是來解放他們,可他們註重的則是怎樣保存現有的利益,至於自己的種族,那也不太重要了。

這一日,派到興東大陸的探子回報:奉命防守格丹港的神族軍師力文神秘死亡,綠教徒攻破格丹海港的神族守軍,竄入興東大陸,到處殺人放火搶劫,已連克十二城,目前正準備渡海打入望天大陸。

聽了這個消息,蘭若雲身軀微震,低頭沈思半晌,猛然一拍腦袋,大叫道:“我怎麽忽略了他?!”

“誰?”眾人齊聲問道。

“是希姆!”蘭若雲沈聲說道,“看來希姆與綠教徒的關系遠比我想象的覆雜,我早該想到的,綠教教主是嘎力,而他不過是希姆的一個手下而已,或者說是一件工具!”

蘭若雲心中念頭千轉:“以前只覺得希姆和綠教互相勾結,但卻不知道這兩方究竟誰是主導,按照常人的想象,以為綠教規模如此龐大,總不會服從希姆那區區幾個人──而事實上,希姆正是通過直接操縱綠教教主嘎力而主宰著綠教的一切,甚至綠教本來就是在希姆的囑意和幫助下成立的,這完全有可能。否則,按照農民起義的慣性,綠教徒絕對不會冒險突入到望天大陸,他們會停留在格丹大陸,甚至是建立一個新的國家!”

“他們究竟有什麽目的?”蘭若雲喃喃的念道,“希姆到底是什麽人呢?”

從清影秀那面傳來的消息也頗為樂觀──獸族主力軍突然出現在昌橋背後,與人類大軍一起內外夾攻昌橋城。驚慌失措之下,神族將近百萬的主力部隊被沖散,人類攻下昌橋,會合了獸族的主力軍,與集結起來的神族大部隊在昌橋海峽上展開了第一次大會戰。神族士氣已失,又從來沒有與人獸聯軍一起作戰的經驗,最要命的是缺少像完克和力文這樣的領軍將領,戰役甫一開始便陷入被動,直到被人獸聯軍將軍隊再次擊潰,扔下二十幾萬屍體,放棄三百公裏土地,向後撤退,據住蒙城防守。

蒙城是與清風城一個級別的超級大城,甚至猶有過之,它踞於通往望天大陸的交通要沖,易守難攻。

人獸聯軍連續攻城十幾天,神族堅守不出,蒙城一時難下。

人獸兩方會商幾次,決定由獸族繼續攻城,但放慢節奏,大攻一次,佯攻幾次,牽引神族主力軍的註意力,而清影秀則帶領人類三十萬精銳部隊,繞過蒙山,向東來與蘭若雲會合,決定從東方進攻望天城,如果能打下這座神族首府,蒙城的神族主力將不戰自敗。

清影秀大軍東進,蘭若雲的人獸聯軍西進,雙方準備會師於鈴藍城,再折而向北,鈴藍城距離望天城只有二百多公裏,雙方會師以後,神族主力又在蒙城被自然之子的獸族主力軍牽絆住,望天城將輕而易舉的拿下。

刀光劍影,血雨紛飛,清影秀和蘭若雲率領的精銳部隊在望天大陸上奔馳!

東征西討中,時光過得總是很快,轉眼間進入夏季。

望天大陸本就是世界上最富饒的大陸,土地肥沃,風調雨順。

因為雨水充足,一入夏季,接連幾天大雨,使道路變得泥濘不堪,交通不便,眼看著離鈴藍城越來越近,軍隊又別山體爆發的泥石流弄死了幾千人。

蘭若雲心中煩躁,還好堂瀟幾個少女都是天生樂天派,幾個人談談笑笑,互相解悶,小白尾隨在軍隊後面,又泛了老毛病,收了幾個小弟,時而號幾嗓子,和蘭若雲知會著消息。

今日又是大雨滂沱,蘭若雲下令部隊暫時在平原上休息,戰馬都放到草地上餵養。

親兵支起帳篷,蘭若雲正要鉆進去,就聽遠處哨兵大叫道:“有敵人!”

遠處響起乒乒乓乓的兵戈交擊之聲,蘭若雲以為又是神族的游擊隊來做自殺性攻擊,就聽那裏有人大喊道:“是自己人,是自己人……快停手!”

封遠走過去查詢,過了一會兒領著一小隊士兵來到蘭若雲面前,蘭若雲向那隊人看過去,認得是人類士兵,穿的卻是步兵盔甲,心裏一驚,向封遠問道:“我們的隊伍裏沒有步兵啊,他們從哪裏來?”

封遠面色憂慮,沈聲道:“是總領的部隊,隸屬於斯菲處長的近衛軍!”

“怎麽回事?”蘭若雲聲音有些發顫,向那小隊長模樣的士兵問道。

“我們被沖散了,打了敗仗!”小隊長捂住腰間傷口,痛苦道:“神族在仙人峽埋伏下奇兵,不知……不知有多少軍隊……我們傷亡慘重,拼命突圍,逃到這裏!”

“總領的帝國護衛軍呢?”蘭若雲氣急敗壞的問道,“五萬帝國護衛軍也敗了嗎?方更幹什麽吃的?”

“小人不知……我們是斯菲處長的近衛軍,負責左軍的護衛,不知道中軍是否也被沖散!”小隊長傷口劇痛,顫聲道,“軍師還請快些前去支援,而目前最重要的……最重要的……”

“最重要的什麽?”蘭若雲急問道。

“最重要的是讓我們……讓我們這些人治傷!”小隊長說完就暈過去了。

蘭若雲呆了一呆,大叫道:“封遠,整軍,冒雨前進!”

“方向是……?”封遠看著蘭若雲急怒交加的臉孔,小心問道。

“仙人峽,還用問嗎?!”蘭若雲咆哮道,“甩開步兵隊伍,騎兵先行!”

封遠不敢多問,吩咐土人士兵把受傷的近衛軍士兵擡下去治療,趕緊下達前進命令。大雨裏,剛剛甩蹬離鞍、放馬草原的騎兵們快速跳上馬背,半個小時以後已經整整齊齊的列隊完畢。封遠一聲令下,萬馬奔騰,泥水飛濺之間,向著仙人峽開進。

半路上不斷遇到傷兵和屍體,蘭若雲顧不得他們,快馬加鞭,恨不得立即趕到清影秀身邊,越接近仙人峽,人類士兵的屍體也越多,傷兵卻越來越少,顯然離戰場已近,蘭若雲下馬撿了幾個傷兵詢問,卻因為都是普通士兵,只知道稀裏糊塗的跟著打仗,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到傍晚雨歇的時候,蘭若雲幾近絕望,就在這時候,斯菲領著一隊殘兵敗將出現在眼前。

看到蘭若雲,斯菲立即暈了過去,好不容易救醒過來,蘭若雲急問道:“怎麽搞成這樣,阿秀呢?”

“阿秀和方更率領的帝國護衛軍走在最前面,被圍困在仙人峽內,已經兩天了,我的部隊因為是左翼,被分割在谷外,差不多都死光了!”斯菲哭了起來。

“別怕,別怕!”蘭若雲拍拍她肩膀安慰道:“你的左翼近衛軍有多少人?”

“是兩萬步兵!”斯菲嗚咽道。

“還好,如果是十萬的話我就要擔心了,看來神族的主力軍並沒有過來!”蘭若雲冷靜了一下,“被圍在峽谷之內,按照帝國護衛軍的實力,短期內應該不會有危險,堂天他們呢?”

“堂天率領五萬神弓營在最後面,我不知道他的部隊現在哪裏,小羽的右軍也被沖散了,我找不到她!”說著又哭了起來!

“望川北的步兵隊伍還要幾天才能趕上來?”蘭若雲問道。

“今天晚上!”斯菲說道。

“此去仙人峽還有上百公裏,我們可以趕在小北前面到達!”蘭若雲舒了一口氣,輕聲道:“你們太燥進了,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的戰鬥太順利,變得驕傲起來──騎兵和步兵間的距離不能超過兩天,這個最基本的道理你們應該知道!”

“不是的,本來我們也沒有想到進攻,而是在仙人峽之外等待小北的到來,是對方的將領太狡猾,故意示弱,又不斷騷擾,我們才……”斯菲顯得很氣憤,有些不甘心。

“嗯,天時地利人和,無一或缺,他們利用最近多雨的天氣,考慮到交通不便,步兵與騎兵間的距離掌握不好,有機可乘,而仙人峽又是有利於伏擊的地形,加之,對方算定了你們在接連大勝的有利形勢下,會變得粗心大意這個心理空隙,仙人峽之敗,看似偶然,其實卻是必然的──對方的這個統軍將領可真不簡單啊!”

“聽你這麽一分析,還真是這樣,為什麽我們就沒有想到呢!”斯菲沈思道。

“因為望天城對你們的吸引力太大了!”蘭若雲一笑,心道:“也是阿秀太急著與我會合了!”

“那我們現在怎麽辦?”斯菲擦幹眼淚問道。

“先趕去仙人峽解圍!”蘭若雲撥轉馬頭,追上前面領軍的封遠,堂瀟幾個人陪著斯菲照顧她,隊伍不停,加快速度前進,到夜幕低垂的時候,勘勘趕到仙人山下。

仙人峽,顧名思義,此處山高路陡,常人難以攀登,環山之間,山谷叢生,左右穿插,行入其間,即使是常在此處的本地人往往也會迷路,眾谷之中,以仙人山下的仙人峽為最為奇特,峽谷長度超出九公裏,又稱十八裏峽,地勢險峻,終年雲霧,常有百姓說,此處卻是有仙人游蕩,但也有說那是雲霧中的靈猿攀峰,恍似人形,因此被誤認為仙人,也因此得來了仙人峽的名稱。

蘭若雲站在仙人峽口,面色陰沈──晚間的仙人峽霧氣濃重,半裏之內根本看不清任何一個人影,如果貿然沖進谷去,肯定被隱藏在這左近的神族隊伍打的體無完膚。

天上明月高懸,烏雲時而由月亮的邊緣飄過,雨後的空氣中,冷風颯颯,晚歸的鳥兒掠過山松枝頭,發出古怪的鳴叫聲。

風聲鶴唳,草木皆兵!

如果神族是想達到這個目的,蘭若雲只得承認,他們成功了!

望川北顯然也知道前軍出了問題,雖然大雨中山體坍塌,道路難走,他還是率領著二十萬步兵的糧草輜重趕了上來,此時已經是半夜時分。蘭若雲眼睛紅紅的,一直站在山谷前,不曾移動半分距離,堂瀟幾個人見他面色難看,都不敢打擾他。

“若雲!”望川北叫了一聲,“沒事的,明日太陽一出來我們就沖進去!”

蘭若雲淒然的回過頭,看著望川北,無力的說道:“堂天押運著糧草,卻與阿秀他們失散了,谷裏的他們兩天沒有吃飯了,阿秀不知道餓成什麽樣了!”

望川北拍拍他的肩膀,笑道:“谷裏面肯定能找到吃的,現在是夏天,而且又不是什麽大災年!”

“是啊,阿秀那麽聰明……”蘭若雲嘆了口氣,“小北,記不記得小的時候,我們在草地裏挖那種蛹,用火燒一燒很好吃的!”

“是啊,蛋白質含量還挺高呢!”望川北回憶著說道,“有一次你挖出一條蚯蚓,阿秀說你要是敢把那蚯蚓吃了就讓你打她一次!”

“我連想都沒想就吃掉了,那時候為了能打她一次讓我幹什麽都行!”蘭若雲微笑道,“事後想想那條蚯蚓,把我惡心的一個月沒吃好飯!”

“看見你把那條蚯蚓扔到嘴裏,我當場就吐了,你還好意思說呢!”望川北大笑說道,頓了一頓,又道,“那次你可把阿秀打慘了,你也真下得了手!”

“別說了,我現在一想起就後悔呢!”蘭若雲臉孔一紅,“不過阿秀也真講信用,楞是不還手!”

“當然,哪像你……”望川北看看蘭若雲,兩人一起大笑起來。

笑了一會兒,兩人又看了看那個黑沈沈的谷口,心裏一沈,感覺這仙人峽谷就像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,而此刻,清影秀和方更率領五萬帝國護衛軍就在它的嘴邊,隨時有被吞下的可能。

蘭若雲眼角兒淚花一閃,指著山嶺上起伏的溝壑和巨巖,低聲道:“到處都能隱藏敵人,即使是白天,想要不付出重大代價就占領這座山谷,那也是不太可能的。而且,山谷狹窄,我們不能用大部隊騎兵沖鋒!”

“必須配合步兵,還好有精靈部隊,在這種山地間戰鬥,精靈部隊是最占便宜的了!”望川北停了一下又說道,“明天我配合你,咱哥倆好久沒有一起戰鬥了!”

蘭若雲看著他點點頭,兩人拍了一下手掌。

“聽斯菲說,神族並沒有出動天使和異人部隊?”望川北問道。

“這正是我感到害怕的地方!”蘭若雲眼中精光一閃,“能用普通神族部隊就把十萬帝國最精銳的部隊沖散並且包圍起來,而且幾乎全殲斯菲的近衛軍──”

“除了完克和力文,神族還有什麽厲害人物?”望川北問道。

“據我們得到的情報,大臣然端近幾年在神族的影響力很大,但這個人並沒有什麽軍師才能,他是以商為貴,神族領土內很多行業都是被他壟斷的,這類人應該不會打仗!”蘭若雲說道。

“然端,就是那個差點被封了太師的大商人?”望川北問道。

“太師?”蘭若雲奇道,“這個我怎麽沒聽說過?”

“是小道消息!”望川北呵呵一笑,“聽說然端有個叫然香的女兒,本來打算嫁給神皇悠星塵,神皇也被她迷住了,當即就封然端為太師……!”

“那怎麽是‘差點’封了太師,難道娶了他女兒又把他這太師給廢了?”蘭若雲問道。

“……關鍵是這然香已經有了意中人,當時望天城裏傳得沸沸揚揚,被評為愛情經典,關於她和她的意中人的浪漫故事,一直到現在,還有許多劇作家當作創作題材!”望川北露出向往的神色,看看蘭若雲好奇的表情,繼續說道,“然香這個意中人聽說也是一個大家族的公子哥,兩人在一次神族的新年舞會上結識,立即一見鍾情,陷入愛河。可惜好事多磨,偏偏這位公子的家族與然端家族是世仇,兩家都是靠商業起家,在朝廷間也是各有各的勢力,可以說,一涉及到家族利益,這段愛情就難以圓滿,兩家當然禁止他們見面,於是這位公子哥就每天偷偷翻墻竄進然家的後花園,抱著把吉他給這然香談曲唱歌,兩人整晚整晚不睡,秘密約會,一起看天上星星,別提多詩意了──但最後還是讓然端這老家夥給發現了,安排一幫打手守在墻根兒底下,那公子哥一進來,立即喊了一聲‘捉賊’幾十個人上去暴打了一頓。這還不算,然端還要把女兒許配給神皇,就在神皇搬下皇令準備封他為太師,則日迎娶新妃的時候,那然香竟然離家出走,把然家五萬子弟兵全部帶走,到興東海上去擊殺海盜……!”

“等一等,等一等!”蘭若雲打斷他說道,“聽你說這然香明明是個大家閨秀,怎麽又跟海盜拉上關系了!”

望川北詫異道:“誰說大家閨秀就不能上陣殺敵了?何況是幾船小海盜!”看著蘭若雲迷惑的表情,又道:“如果然香不是有這個能力,怎麽你一說到‘神族還有什麽領軍將領能把阿秀困在仙人峽?’我就會想到然香呢?實際上,這個然香一直被推許為記力文和完克之後,神族新一輩裏智勇雙全的人才!”

“哦,怪不得那五萬子弟兵願意跟他走!”蘭若雲恍然道。

“是啊,你想想,興東海那個地方,荒涼淒清,有什麽好玩的,但是那些在望天城裏威風慣了的士兵們就願意跟她走,可見她這人的個人魅力是多麽了得!”望川北嘖嘖讚嘆。

“然香一怒離家之後,那個公子哥怎麽樣了?”蘭若雲問道。

“何止是那個公子哥怎麽樣了,神皇暴怒之下,不但不怪然端糊塗,反怪這公子哥勾引良家少女,害的自己沒老婆可取。偏偏這公子哥的家族又是什麽‘回歸派’,是被神皇猜忌的一個派別,於是借著這個機會……嚓嚓嚓!”望川北用手在脖子上虛砍了一下。

“殺了?”蘭若雲失聲道。

“嗯,整個家族啊,上百口人……嘿嘿,在我們裸蘭可沒有這種酷刑,枉神族自詡文明,竟能作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!”望川北不屑的說道。

“神族和我們的政治體制不一樣,這也不能比,畢竟我們人類如果不是被逼在那麽一塊彈丸之地,說不定比神族更殘忍呢!”蘭若雲搖頭說道。

“可能吧,這個我就不懂了……”望川北聳聳肩膀,又道,“事情到這裏還沒完,然香聽說神皇把愛人全家都殺了,大怒,這時候她已經收服興東海上的海盜,手下軍隊擴充到將近十萬人,此時暴怒之下竟然大舉進攻興東大陸,占領了十幾個城鎮,神族派去的軍隊都被她得大敗而歸……!”

“哼,這是神皇不想真的打敗她,否則只要派出天使和異人部隊的話就讓她抵抗不了,而且,女兒造反,然端反倒升官,這不是奇怪嗎?”蘭若雲笑道。

“照啊!”望川北向蘭若雲挑起大麽指,“據我在裸蘭城裏遇見的那個皮貨商所說,神族的老百姓都說,神皇是個和固執的人,他既看上了這然香,那就再也無法忘情,他對然香是又恨又愛,即不忍心毀了她,又不能讓人說自己平判不用心,所以就只好每年都派些軍隊過去征討!”

“然香既然叛了,遠在興東,總不會到這裏來跟我們搗亂吧?”蘭若雲問道。

“這不一定,聽我道來,第一,我們不管怎麽說也是人類,雖然我們打的牌子是收覆失土,在然香看來,我們是侵略者,神族再不好也是自己人,她當然可能來打我們;第二,神皇每年派一些軍隊去征討,倒是給了然香一個練兵的機會,這幾年下來,本來就很有戰爭天賦的她究竟厲害成什麽樣子,誰也不知道!”望川北看了一眼谷口,“只就這次看似偶然的堵截戰,就知道這個神族將領絕對是一流將才,甚至不比完克和力文要差,除了然香,我還真想不出誰有這樣的能耐!”

“會不會是力文或完克沒有死!”蘭若雲苦笑一下,搖了搖頭,“這兩個人走黴運,完克的屍體我是親眼看到得,至於力文的神秘死亡,肯定是希姆下的手,憑他的功力,要宰掉力文應該不是什麽難事!”

望川北哈哈大笑起來:“這兩個人不去擋阿秀,卻來找綠教徒和你蘭軍師的麻煩,豈不是找死!”

“不然!”蘭若雲正色道,“如果是我,也會這麽做!形勢很清楚的說明了這一點,如果清風大陸和格丹大陸失守,望天大陸就失卻了東方的門戶,和開門迎敵也沒什麽區別了。在說,神族一直瞧不起獸族,而人類的主力又在昌橋,力文和完克肯定是想盡快解決了這兩個地方的來敵,然後再趕去昌橋作總指揮──這是很高明的策略,他們沒想到的是,人類的主力看似在昌橋,其實十五萬帝國護衛軍卻是由我率領,而綠教徒中又由希姆這樣的高手撐腰,那還不該他們倒黴嗎?”

望川北拍掌叫好,解恨的說道:“當年昌橋事變,就是這兩個家夥害死了我們的父輩,報應真是好快!”轉而嘆氣道:“可惜一代名將竟都是這樣就灰飛煙滅了!”

蘭若雲也跟著他嘆了口氣,忽然問道:“你有沒有聽說過左加侖王這個人?”

望川北一楞:“那不是神皇的兄弟嗎?聽說這個人很有才幹,本來神族是想讓他繼承皇位的,後來經過幾番爭鬥,或者是黑幕交易什麽的,這些事情就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,但後來悠星塵繼位,而這左加侖王在皇位爭奪中竟然得以全身而退,這也是世界皇位爭奪史中的一個奇跡了!”

“傻瓜,哪有什麽皇位爭奪史?”蘭若雲笑道,“不過由此事看來,這左加侖王還真不能小覷了!”

兩人談談說說,心中忐忑,坐立不安,終於等到天亮,斯菲精神好了一些,由堂瀟幾人陪著,也過來跟他們商議怎樣打這場“仙人峽戰役!”

眼見太陽升起,谷中霧氣漸淡,卻仍然看不清神族布兵於何處,蘭若雲騎上小白飛到峽谷上空探看,只見白茫茫的一片,不辨東西,剛一落到地面上,立即被濃霧包圍,三步之外,目不見物。

回到營地裏,神色沮喪,沈聲道:“小北把一萬精武營的步兵全部帶上,封遠領兩萬帝國護衛軍,蝴蝶的萬五千人精靈部隊,我們先進去探一探,斯菲和成家父子、荊文正等留下指揮大部隊隨時接應,路裏蓋翁的蹄人部隊還沒有跟上來,派樸當領一對騎兵去引路──這老蹄人奉行穩紮穩打策略,慢的讓人心焦。”

“不能再等了!”蘭若雲跳上馬,“精武營在兩山之側開路,騎兵沒千人為一小隊,順次往前推進,精靈部隊在上空守望敵蹤──在這樣多霧的天氣裏,有這樣一只空中部隊實在是事半功倍。”

“沖進去!”蘭若雲大叫一聲,當先向仙人峽谷裏縱馬馳騁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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